我的桂圓人蔘

這是一個國小作文的題目。

對於國小的我，理論上不是個難寫的題目，
雖然我們家的孩子都沒念幼稚園(一來沒錢、二來距離遠，沒人接送)，
但依我天生的聰明才智，再加上國小教育，作文要一點就通，也不無可能。哇哈哈哈哈哈

但若是對於一個不懂事、沒本錢愛面子但卻又愛面子的小孩(也就是俗稱的小屁孩)，可能就沒這麼簡單了。

國小時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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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還是小屁孩的時候，作文中的「我的媽媽」非常的中規中矩，
在不說謊話又不需要把實話說出來的灰色地帶(爸媽教我們不要說謊)，描述「我的媽媽」。

為什麼不簡單呢?
為什麼對於一個小屁孩來說不簡單呢?
對於小屁孩(也就不是懂事的小孩)而言，要侃侃而談以下的事，似乎不太容易。

現在的孩子可能很難想像，就算和我同輩的孩子可能也不容易想像…
我的媽媽，雖然是38年次、也雖然當時外公外婆有這個能力、更雖然我媽是他們親生的孩子，
但是，他們卻讓排行第三的媽媽，成為六個小孩裡，唯一沒有受教育的孩子。
沒有機會受教育就算了，在兄弟姊妹去上學時，媽媽還要負責洗衣、撿柴、煮飯、種菜…
這些電視劇前半段可以看到的劇情，全真實的在媽媽的人生上演，
很可惜的事，電視劇裡的「苦盡甘來」的後半段甘甜人生，
ex.
有錢的親生父母來尋、遠房親戚指定要媽繼承遺產、遇到有錢帥哥、遇到另一個苦命人一起逃離去外面打拼…
這些值得被廣為流傳、或是寫為劇本的事，都沒有發生在媽媽身上，
畢竟這是真實的人生。

雖然後來經介紹，嫁給了撤退來台的爸爸、生養了4個孩子，
平凡幸福的人生，仍是彌補不了前半段的缺陷。
不識字，其實沒什麼，只是家人看外片只能靠演員的表演來揣測劇情、買東西要孩子幫忙看產品說明…
沒接受教育，其實沒什麼，身為家庭主婦照樣可以幫孩子打理食衣住行…
沒同窗好友，其實沒什麼，照樣可以和眷村中的住戶喝茶、聊是非…

現在是兩個孩子媽的我，也算是成熟懂事，可以說出這些「其實沒什麼」，
但還是小屁孩的我，在作文裡的、和朋友著聊天口中的「我的媽媽」是隔著層紗的、描繪不仔細的媽媽，
甚至在完成碩士學位的我，在同事聊天時「我的媽媽」也是跳過這段的描述。
(不是碩士有多鳥不起，而是以學歷、年紀而言，我都該成熟了，不是嗎?)

但是，是到什麼時候?
我才真正敞開心胸的談我親愛的媽媽呢?
應該是撰文的當下，才有時間、有機會，好好的反省自己，
媽媽當然不會看到這篇文章，我也不會在每週/每兩週回娘家時和她聊，
但總覺得，總有一天，有一天要好好的、仔仔細細的向媽媽道歉，

這聲「對不起」並不是針對某件"確實發生的事件"，
但卻遲來了20多年，
在「似乎懂事」時發生了，但在「真正懂事」時才結束了。

媽媽為爸爸、孩子無怨的付出，
當了奶奶/外婆的她，
現在還是每天替爸爸準備吃的、為兒子女兒、孫子操心。
以前從台北回娘家，只要有預告，總是會在車子開進巷口時，看到媽媽的身影，
一開始覺得她也太厲害，時間抓得真準，
但後來才發現，她應該是一直在巷子裡來回、等待著吧~

很開心這句對不起，從來不需要真正的說出口，
代表至少我沒有讓媽媽因為她不能控制的人生而傷心。

媽媽，對不起。